“我记得大少奶奶姓苏……”万掌柜马上懂了：“明白，明白。”

  他提醒苏白，如果此行来上海只是玩玩也就罢了，如果要谈生意，最好还是印一张名片，眼下上海时兴这个，无论地位高低，和外界有生意或公务来往的人都给自己印一张名片。

  “那就麻烦万掌柜帮我找个地方印制些名片吧。”照万掌柜这么说，苏白的名片是必须印了。

  她给自己起了一个假名：蓝洁如。

  苏白有一种预感，下一步随着产量的增加，影响力也会越来越大，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的市场上、一药难求的盘尼西林就会引起越来越多人的注意，必然会有人下手对这个药品的来源进行调查。

  可能是孔礼，也可能是其他比孔礼更大的人物来着手调查此事。

  如果确定了这个药是在国内产的，那生产的厂址以及生产所必需的各种原料包括包装瓶、封装设备等来源必然会被调查，这些设备的原料的来源在国内并不难查，能生产的厂家寥寥，更多来源于进口，经营进口医疗设备和原料的商行和公司也不多，很快就能查到自己头上。

  将来自己要不要公开身份、生产场地及工艺流程，苏白还没想好。

  在这个乱世中，即便要公开也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

  所以，在此之前，苏白需要尽一切可能把自己隐藏好，给下一步可能进行的被调查制造些麻烦和障碍。

  这一切，从上海开始，从用一个假名开始。

  “蓝小姐看看，我要不要也弄一个假身份呢？”万掌柜问。

  “这个……”这一点苏白还真没想过，如果作为自己在上海购置设备的联系人或中间人，万掌柜用一个假身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万掌柜再次直言了想帮苏白做事的意愿，苏白只掌管了孔家几个月而已，说实话，万掌柜并没有从这几个月中看出苏白的能力比其他太太就一定强多少，他认为苏白正在从事一件大事是因为当初苏白交给他的那份采购清单。

  虽然最终没从上海购买这些设备，但万掌柜在寻找这些货源的过程中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要么就是生产药品，而且是西药。

  要么就是做实验。

  这都不是普通商人有这个能力去做的事。

  “那就用个假名吧，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苏白话没说完万掌柜就领会了意思：“防患于未然，小心无大错。”

  刘阿宝，这是万掌柜给他自己起的假名，有些本地特点的名字。

  万掌柜先把五人带到了法租界的家中，然后和苏白一起出去印制了名片。

  这个年代的名片可不像现代，立等可取，加了钱也得下午才能拿到。

  中午万掌柜为苏白接风洗尘后，又带着大伙上街逛逛，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

  一早，万掌柜来到饭店，他已经联系好了那家药厂的代理人  。

  这是一家位于法租界南部区域的药厂，大理石的门垛上分别用中文和法文的烫金字体雕刻着厂名：远东法华制药公司。

  一位小个子的中年男人已在紧锁的工艺大铁门前等候了。

  这个人姓徐，万掌柜将他和苏白的名片递上后，这位徐先生也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名片上显示，他的职务是远东法华制药公司销售代办。

  销售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卖掉这家企业。

  这家药厂是一个德国人投资兴建的，因家中发生变故，药厂在投产不久后便停产关闭、回国了。

  徐先生当时在这家厂子里的职务是副厂长，曾经在德留学的他也是这位德国人的朋友。

  据徐先生讲，远东法华制药的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设备设施却是一流，生产、实验设备齐全，购买者马上就可以进行生产。

  法华制药之前的生产品种虽然比较简单，随着西医西药在中国影响的不断增大，销售前景是乐观的。

  该厂在关闭前主要生产生理盐水、10%盐水、三种不同浓度的葡萄糖注射液，安乃近和阿托品注射液。

  此外，还为各大医院配制小包装的碘酒，以及医用酒精的分装等。

  徐先生带着苏白把厂区所有车间、实验室和办公室看了一遍，苏白非常满意。

  这里确实有一些设备和设施比自己当初凭记忆和想象列出清单上的更先进。

  多数都可以在上海的外国人商行或公司中买到。

  除此之外，让苏白最感到兴奋的是这家工厂用来配制小包装碘酒和分装酒精的瓶子——西林瓶。

  这时还没有西林瓶这个名称，西林瓶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日后的盘尼西林大量采用后而得。

  在此之前，西林瓶已经广泛用于实验室、疫苗、干粉药剂等的包装。

  相比于安瓶，西林瓶更加结实，运输过程中破损小。

  而且，厂里的库房中还有大量空瓶的存货。

  买下这个厂子，是个不错的选择，也省事，但苏白目前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徐先生讲，不要法币，5万大洋，不二价。

  万掌柜问了徐先生一个不太地道的问题，卖掉这个厂子，他一定能拿到佣金，应该不少于1000大洋。

  没想到这位徐先生倒也坦诚，确实他可以拿到佣金，而且不止1000大洋。

  “刘先生不会是想让我把自己应得的佣金让出一部分来吧？”徐先生先问后答：“这个就不要谈了。”

  “噢，是这样的，蓝小姐很有兴趣把这个厂子买下来，只是……”他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搓了搓。

  意思很明白，在钱方面不太方便。

  徐先生直接就回绝了，这几个月来，前来看厂子的人不人，国人有之，洋人也不少，讨价还价的有，想延期付款的也有，他都没同意，这也是厂主的意思。

  “我们可以先放定金。”万掌柜又说。

  “那可以，半个月内付清全款。”虽然给了半个月的期限，但丝毫没让苏白感到这位徐先生有所让步。

  “徐先生稍等，容我和蓝小姐商量一下。”万掌柜把苏白拉到一边。

  苏白已经开始佩服万掌柜的生意人眼光了，苏白虽然没对他说，但他已准确猜到苏白想买，但没钱。

  他甚至猜到了苏白想把在青岛那家药厂做过的事一样，拆一部分设备买走。

  其实苏白现在最想要的，只是库房中那上百件的西林瓶空瓶。

  “三个月，能凑齐钱吗？”万掌柜又问。

  苏白逞能地点了点头。

  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

  “好，交给我来办！”万掌柜信心满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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