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

赵士程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回过头去。

牛明珠拎着一双铜锤，身上满是鲜血，一双眼睛在看到赵士程的瞬间迸发出亮光。

她举锤杀死冲过来的金兵，大步向赵士程的方向奔来。

“姑父，您怎么在这里？我都许久没有听到过您的消息了，您和我爷爷去哪里了？”

赵士程指了指身后，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就在那边，你可以过去见他一面。待这边事了，我们就要离开这里。”

明珠甩出铜锤，向他们奔袭而来的金兵应声而倒。

“姑父  ，我收到姑姑的书信了，姑姑她很担心您。您有话要说吗？我帮您捎回去。”

赵士程吹了声口哨，一匹黑马凑了过来，他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包裹，递给了明珠。

“明珠，这是我给你姑姑写的信，务必帮我带回去。”

“明珠——”岳震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高声喊道：“我们必须走了！”

一群女将手持兵器跟在岳震的身后，在她们的中央，有几十位受了伤的女将。

明珠应了一声，回首对赵士程说：“姑父，我要走了，您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好。”

“慢着。”赵士程喊住了她，开口说道：“回去告诉岳云，我们大兴府外见。另外，韩常已经死了。”

“是——”

明珠将那沓书信塞进了怀里，弯腰捡起铜锤，挥别了赵士程。

战场上响起明珠宏亮的喊声：“韩常已死——降者不杀——”

天边露出朝霞，映射在云朵上，让云朵变成了七彩祥云。

战事已歇，杂乱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天空中飞来一群秃鹫，耳畔传来乌鸦的悲鸣声。

赵士程看了战场一眼，率领大军钻入来时的山谷中，不知所踪。

年底是唐婉最忙的时候。

所有的铺面和产业都要拢账，虽有李掌柜等人帮衬着，唐婉只需要最后核对一番，可也要忙上几日。

亲朋故旧的节礼要备好。正月里要走访的人家，要提前递上拜帖。桩桩件件都需要唐婉亲自过目。

赵不熄长高了一些，牙又多了几颗。成日里拿着木棍到处溜达，府里的花草树木没少遭殃，博古架上都不敢摆值钱的物件。

见儿子提着棍子撵着媚娘到处跑，唐婉板起脸，呵斥道：“不熄，过来！”

赵不熄收起嬉笑的神色，慢慢挪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唐婉的神色，笑嘻嘻的说：“母亲，喜欢……”

“别给我灌迷魂汤。”唐婉在他的手掌上拍打了两下，郑重的说道：“平日里你祸害花草也就算了，今日竟敢追着媚娘打，明日呢？

明日是不是就会对下人动手？不熄，你虽出身富贵，可也要有敬畏之心。媚娘不曾招惹你，你也不能欺负它。”

赵不熄皮惯了，挨了两巴掌也不哭。只是委屈的哼了两声，怯怯的说：“知道了……”

唐婉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赵不熄的眼睛说道：“你若是喜欢耍枪弄棒，母亲让马管家给你做个草人便是。”

赵不熄眼前一亮，抬手指着练武场的方向，说道：“那里！母亲，我去那里。”

“好，给你放在练武场上，你若是想动只管过去闹。”

赵不熄虽然相貌更似唐婉，可这性子和赵士程一个样。屁股上好像长了钉子，根本坐不下来。

“去，让白冬带你玩吧！不许闹她，若是让我知道你又捉弄人，仔细你的皮！”

白冬笑着牵起赵不熄的手，两个人笑着往外头跑去。

秋果放下手里的鞋底子，劝道：“夫人您莫要生气，小少爷本性纯良，只是淘气了些。可话说回来，男孩子哪里有不淘气的？”

唐婉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而后才说：“这孩子本性虽然不坏，可也不能太过纵容他。

不求他有多大的本事，可也不能养成欺压良善的纨绔子弟。况且，他是长子，若是不教养好，以后有了弟弟妹妹，都会让他带歪了。”

“等到小少爷读书识字时就好了。”秋果剪断线，拿起箩筐里的虎头花样绣了起来。

“夫人，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三岁开蒙，小少爷聪慧，早一些也无妨的。刚刚奴婢听到他嘟嘟囔囔的，好像在背诗。”

“你确定没有听错。”唐婉问道：“他那么小怎么会背诗？”

秋果手指翻飞，边绣虎头边说：“小少爷背的不全，又是白，又是红的，奴婢也知背的是哪首。”

“秋果，你家孩子该启蒙了吧？”唐婉笑着问道：“也不知周全、崔李他们家的孩子多大了。

不熄也快到了启蒙的年纪，是该选几个伴读进府了。等出了正月，就着手准备吧！”

秋果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放下手中的花样子，兴奋的说：“夫人，只要您不嫌弃，回去我就教孩子规矩，明年送他进府伺候少爷  。”

唐婉点头应道：“你的孩子自然是要来的，不用入奴籍，就跟在少爷身边读书习武。”

“哎！”秋果面带喜色，跪地便要磕头：“奴婢谢谢夫人开恩！”

虽然秋果和白飞攒下的银两，也够供儿子读书习武。可外面的夫子和武师傅，哪里能够和赵府的比？

秋果可是知道酒庄那边隐居着一位大儒，一直受姑爷和小姐的供养，小公子开蒙之后，那位大儒定然会进府教导小公子。

武师傅就更不用说了，自家姑爷的武艺如何，秋果心中有数。就算姑爷抽不出来时间教导小公子，不是还有旁人吗？

唐婉哪里舍得让秋果磕头，急忙起身扶起了她：“这是做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太高兴了！”秋果喜于言表：“夫人，您这是让奴婢一步登天啊！”

唐婉轻笑了几声，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秋果，你和夏蝉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么舍得亏待你们？”

“不亏待，夫人您从不曾亏待过我。”秋果激动的说：“夫人，您遇到您这样好的主子，是我的福气。”

说话间，青秋捧着一个木匣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面带喜色得说：“夫人，主子爷捎信回来了！”

唐婉的眼眸一亮，抬手接过木匣。她盼着一日盼了太久，打开木匣时手臂有些颤抖。

见夫人高兴，青秋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开口说道：“是明珠小姐派人送回来的，说是在战场上遇到的主子爷。

主子爷他一切安好，托明珠小姐将这些信送回来。明珠小姐说让您放心！”

唐婉看着木匣中躺着的那一沓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忍不住潸然泪下。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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