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睁了睁眸子，挣扎地起了身子，这是哪里？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之前可怖如野兽般的回忆侵蚀着她思想的每一个角落。她站在窗边，春的颜色与湛蓝的天空连接成一片，拨开厚重的云层，似乎才能看见太阳的光线。

鹅卵石铺成的地面透着光润的华泽，一股青草的香味随着微风传送进来，阳光拉长了她娇小的身影，也放缓了她的思绪。

门被缓缓推开，她皱了皱眉头，看向来人。

苏莱归一身戎装，脱去了军帽，卸下了别在腰间的枪支。她扬了甜橙色的唇角，依旧是那片盈动的笑意，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送我回家去。”

苏莱归愣了愣，眯了眯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而她却不看他，滢亮的眸子流转在不远处的座钟上，钟表的时间指向午时的两点钟。

她默了默，又道：“我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止然肯定担心我了，我要回去。”

已经到了这个时刻，她的心里仍然只有慕止然一个！苏莱归气得闭了眸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苏幕遮连看都不想看他，瞧着梳妆台上摆放的耳钉，丝毫没有犹豫地将耳钉拿了起来，重新戴好，又拆掉了发辫，一头青丝就这样被风缱绻起了飞扬的弧度。

她顺手捋了捋发丝，用一根粉红色的绸带绑了头发，却好像不满意似的，蹙了蹙眉头。

苏莱归瞧着她与往常无二的样子，声音也噙了几分凉意。

“幕妹妹！你觉得你还能回得去吗？”

“我有什么回不去的？”

她回过头来，甜橙色的唇角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

苏莱归抿了抿唇，“你对你与慕止然的婚姻，已经做出了不忠的行为。”

苏幕遮好像听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笑了两声，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锋利与冰冷，这种目光是苏莱归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怔怔地看着她，她却像看见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别过了头去。

她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

“你们在我的酒里面下迷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她顿了顿，无比坚定，“我只爱慕止然一个人，你们迷昏得了我，却控制不了我的思想。如果想要让我妥协，除非杀了我。”

苏莱归定定地看着她，苏幕遮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也许苏幕遮不知道，此时的苏莱归是真的想杀了她的！

她的面颊如桃蕊般娇艳，目光如泉水般澈亮，微微抿着的甜橙色小嘴散发出格外柔软的光泽。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为之疯狂。

可是她却站在自己面前，冰冷地告诉自己，他永远都不会得到她，永永远远。

苏莱归心里的火焰燃烧得炙热，他无比得憎恨，无比得痛苦，不等她反应，他便将她压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微微倒吸了一口气，脊背被那片冰凉浸透，他的大手如蛇一般在她身体的各个角落游走。

因为带兵打仗而结了一层茧的手掌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弄得她生生疼痛。

她不反抗，也不阻挡，任由他肆虐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唇角讥诮的笑容愈来愈甚。

他握住她的脖颈，强迫着她看向他那黑亮的眸子，她微微一怔，他的目光中带着冰冷，满足，仇恨，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乞求。

她突然想起了他们的小时候，她哭闹时，他总会耐心地哄着她。他会背着她四处玩闹，会帮她一起恶作剧。她犯了错误，他一定会顶在她的前面，让她不要被父亲责罚。她喜欢做的事情，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满足。她不开心的时候，他会用尽全力地哄她。

那段时光多么单纯，多么无忧无虑。她与他都是光明的存在，那时候他仍是苏家的养子，是疼爱她的兄长。

她微微闭上眸子，身体麻木得没有一丝感觉，只是那种无力的疼痛感将她紧紧包围了起来。药劲并没有完全消除，她在一片昏沉中失去了意识，屋外的光线偏离了角度，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屋外的柳叶被打乱了款摆的节奏，风轻轻掠过，万物苏醒了，他的梦也泛起了阵阵波光。她在他心头亲手种下的思念与爱，无可抑制地成长起来，如今已经成了苍天大树。

他拥着她，她无比安静，睡颜如小时候一般粉嫩与可爱，她依偎在他的肩头，不哭不闹，也不会急着离开，只是这样安静得待着，让他无比眷恋。

如果这一刻，他能抱着她一起死去，能带着她一起上天堂，那该多好。那样世界只会属于他们两个人，没有慕止然，没有她与慕止然的婚姻，没有他失败的前半生。

他突然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立马摇了摇头，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苏幕遮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了。她一醒来，便告诉他，她饿了。

苏莱归惊讶于她的不动声色，但仍是叫厨房做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送了上来。

“这里究竟是哪里？”苏幕遮看着汤碗中的小馄饨，静静地道。

“这是我的宅子，这里是汀州。”

她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拿了调羹，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苏莱归见她吃得急，忙又让厨房做了一份，她却盈盈一笑，偏了偏头。

“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又不是饭桶。”

她对他的态度并未改变太多，只是这样才让他心里不安得厉害。

“幕妹妹，你若是恨我，气我，恼我，大可以与我直说，不必……”

“我不恼你，气你，更不会恨你。”她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我要这样对你呢？我的情绪很少，容不下这么多东西。”

苏莱归窒了窒，其实他早就发现他完全不了解苏幕遮，一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苏幕遮的想法，也更不知道她会怎么做。她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哭闹不停，或是寻死觅活，而是异常平静，平静到苏莱归都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苏幕遮单手托腮，将目光缓缓地移向了窗外，月明星疏，这里的天空总是笼罩着阴沉的气息，可能是因为比邻战场的原因吧。

她嘟了嘟甜橙色的小嘴，收回了目光。

“幕妹妹，明天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他实在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只好与她聊起了这样的话题。

苏幕遮沉吟片刻，便道：“吃什么都好，随便。”

她起了身，他也跟着站了起来。苏幕遮微微一顿，回眸看他。

“我困了，要睡觉了，你是不是该出去了？”

苏莱归默了默，不说话，也不移动，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她抿了抿甜橙色的嘴唇，坐在床沿上，玉足随意踢踏着。

“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吧。”

“我不出去，你要换就换吧。”他定定地看着她，蓦地，补上了一句，“反正你的身体我也是见过了的。”

他本以为他这一句话会彻底激怒苏幕遮，却没想到苏幕遮只是撇了撇嘴，伸手拿了件睡衣，真的当着他的面，换了起来。

“你！”

苏莱归背过身去，心里浮现出一种莫名的屈辱感。是啊！她完全不在乎他，一点都不在乎，她把他当做不存在的人，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当做不存在。

宁静的夜里，被天空吞噬了的繁星没有了光亮，只有不远处的街道上闪烁着霓虹的光芒，那样微弱的光线，就好像他心底最浅薄的希望。春风夹杂着细微的话语，过往如云烟般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只是他怎么努力，都抓不住了。

他心里狠狠一颤，转了头去。

苏幕遮已经换好了衣服，安静地躺了下来，半阖着眼眸。

他怒气不打一处来，直直地将她提溜起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捏住她的下巴，直到她微微蹙了眉，有了疼意，他才甘心。

“你是不是以为，你还能出得了这个地方？”

苏幕遮哼了一声，“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要回家的，早晚都是要回家的。”

“这才是你的家！”

他狠狠一甩，她被抛在绵软的床榻上。他的胸膛起伏着，眼光中盛满了浓烈的怒火。欲望与愤怒交织在眼底，让他的眸子深不可测。

苏幕遮不屑地看着他，“我的家是慕公馆，是止然！哪里有他在，哪里就是我的家！”

“好啊！”苏莱归眯了眯眼睛，“他就算昏迷不醒，你也不离不弃？还是说……他压根就是装作昏迷，好避开周围这些人的耳目？！”

他越想越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他捕捉着苏幕遮面上的表情，苏幕遮却无一丝的变化，只是默默地盯着他。

“他醒了也好，昏迷也罢。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我爱的人只会是他，永远也只会有他。我不信你能困得了我一辈子，就算你困得了我一辈子，我的心里有他就是和他在一起的，任何人都困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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