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幼翎面对方诺的责问，闭口不答。虽然她很不情愿承认。但这事出在许正阳身上，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方诺轻蔑一笑：“不会吧。难道就因为他是小天师，就能网开一面？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称不可能吗？那你现在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许幼翎虽然知道方诺对她说这些话是在教导她。可事实真相还是让她心里堵得慌。

原来自己之前坚持的东西，其实摊开来一看，都是一丘之貉。大哥别笑话二哥。

“许正阳那二货我们暂且不论。就单说你许幼翎。”方诺又道。

许幼翎指着自己：“我？我难道也有问题？”

“呵呵，你的问题大着呢。许正阳跟你一比，他算个屁啊。”

许幼翎面色一凛，问道：“那我倒要听听看，姑奶奶到底有什么问题。”

方诺上下打量着她，目光不由停在了她手中握着的黑云剑上：“你杀过很多人？”

许幼翎傲然的仰了仰脖子：“不错，但我许幼翎从不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死在我手下的都是该死之人。”

“该死？谁定的？有依据吗？有审判吗？有法度吗？还是说只要你觉得该死，他就得死？”方诺质问道。

许幼翎不服道：“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如何杀不得？”

“杀得，我没说杀不得。但轮得到你来杀吗？你用什么理由杀的他们？是国法还是家规？还是你们天师府的教规？或是说是你许幼翎自己的规则？”

“你。。”

“你别不服，如果天下所有人都认可一个自己心中的规矩，觉得对方做事不合自己的心意就能随便斩杀，那这个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吗？”

许幼翎虽然明知道方诺说的有道理，但她听起来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方诺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你说你的出发点是好的。那别人也可以这么说啊。在自己的世界中。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都可以说成出发点是好的。就拿王掌柜这事来说。若是站在世家的角度去想。杀王掌柜的出发点可以被解释称以儆效尤。可以对手下做到更好的震慑作用。还能更加体现出世家们的权威。对于世家们来说，他们的出发点不好吗？”

“在我看来，你们两者虽然事情不同，但其本质上却是一样的。你们遵循的，都是自己的规则，生杀予夺，凭借的都是个人喜好。我说的对吗？”

许幼翎闻言不忿道：“你别光说我，你又能好到哪去？你杀的人会少吗？”

方诺摊了摊手：“对啊。我刚才不就说了吗？法度不明之事，在你我两家其实比比皆是。这点我早就承认了。这不是你在跟我辩驳吗？我又没说我是什么好人。”

此言一出，许幼翎顿时哑口无言。

接着他又听方诺说道：“我岚山阁和你们天师府不同，尊师重道在我们岚山阁人眼中看得是尤为重要。如果哪个学子敢忤逆顶撞师长，那必定为所有人所不容。”

许幼翎微微点头，这点她还是能理解的。

“那么你知道，我们岚山阁最叛逆，最嚣张，最不尊师重道的人是谁吗？”

“不会是你吧？”

方诺哈哈大笑：“不错，正是在下。如果真要按岚山阁的规矩，我怕是有八百条命都不够死的。可我现在不但活的好好的，还得到了阁内所有师兄长辈的厚爱。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上讲，我就是那个凌驾于规则之外的人。可站在法度的角度上去看，我就是一个最败坏纲常伦理的孽徒。双标至此，还有什么道理可言啊。”

聊到现在，就连许幼翎也开始迷惑起来了。她不清楚方诺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老吴却是在一旁默默听着，不敢插话。

“你兜了这么一大圈，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许幼翎终于还是憋不住了。直接开口问道。

方诺微微颔首，仔细解释起来：“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是运行着两套规则。第一套规则，是由道德，情感，仁义组成的。而第二套规则，则是由价值，利益和筹码组成的。”

“第一套规则，是为人处世的表象。第二套规则，才是真正维持这个世界运行的真相。千百年来，能在民众之间口口相传的那些的那些显性规则，一直是第一种规则。所以才有了所谓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诚悌勤雅恒。”

“而第二套规则，则是真正能主宰世间万物运行的顶层权贵间心照不宣的潜在规则。”

“当你理解了这两套规则后，我们再回头看看我刚才举的那几个例子。”

“首先是许正阳。如果按照第一套规则，那么他必定没什么好下场，用你的话说。轻则逐出师门，重则生死道消。因为第一套规则的判断标准，是由道德，情感，仁义组成的。可事实会这样吗？不会。因为他是你的弟弟，你爷爷的孙子，你们天师府唯一的继承人。那么第一套规则在他身上就不适用了。你们会下意识的选择在他身上使用第二套规则，那就价值，利益和筹码。”

“他的出身就代表他的价值，他是天师府的唯一继承人，就是他的筹码。因此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你们会选择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里面的考量全都代表利益。”

“再说你许幼翎。你除掉那些贪官污吏时，用的是第一套规则。而他们这些人，恰恰是第二套规则的拥护者。所以你在他们眼中，你背叛了阶级。也正是因为你背叛了阶级，所以你才回答不出我的问题。你用第一套规则去要求别人，但行事的手法却又是不折不扣的第二套规则，这就是你让感到矛盾的地方。”

“而我，眼里压根就没有第一套规则。所以我才会在岚山阁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更不会像你这样陷入迷茫和踌躇。我做婊子，从来就不立牌坊。你。。懂了吗？”方诺意味深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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