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莞醒来时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她颇有些惊慌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在主帐中的榻上，身侧并没有唐清哲的身影。

而此时帐外似乎有好多人走来走去。

这也叫薛小莞猛地想起，自己之前睡得迷迷糊糊，就是在梦中听到了这些脚步声，且还持续了许久，下意识只觉是不是又有什么军情，才突然惊醒。

如今细细一听，帐外那些脚步声听起来倒并不慌乱急切，但总叫她觉得……很像是大家都在往一处而去，似是要集合一般。

心中疑惑，薛小莞便起身下了榻。

绕出屏风环顾了一圈，唐清哲并不在帐中，薛小莞便打算出去寻人问问情况，而后再去寻他。

然而还不等薛小莞走到军帐入口，就见唐清哲掀帘入了内，今日也不知怎的，他竟是连甲都未着。

“唐清哲，发生什么事了？”

“小莞？你起来了？”

一时间二人竟是同时开口。

而唐清哲笑了笑，摇了摇头：“放心，没有危险。我本是想过一会儿再唤你起来，没想到你竟已经醒了。醒得这般早，不困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昨日你那般疲倦，如今不必强撑。”

虽然薛小莞心中还有些疑惑，外头怎会有这番动静，但唐清哲都说了没有危险，她悬着的心自也放了下来。且如今薛小莞突然想起，她睡着之前，二人应该是在湖边——

她好像是因疲倦万分，不知不觉间竟靠在唐清哲肩上就那么睡着了。

思及此，薛小莞大惊：“我、我昨夜怎么回来的？你……把我抱回来的？”

“那不然呢？别人也没这个胆子。”唐清哲挑了挑眉，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清了清嗓子，颇有些没好气地道，“就算有人有这个胆子，我自也不会同意。”

“我是说，你怎不把我叫醒呢？！”薛小莞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有几分懊恼。

人家双目失明，她竟还要人家抱自己回来？！

“我有自信不会摔着你，为何要将你吵醒？”唐清哲向她靠近了几步，揽住了她的腰，“方才我让左都护、费都尉和两位千长一起，让大家集合一下，如今还未整备完毕，你若不继续睡，不如去洗漱一番？一会儿……我有事情想说。”

“有事情想说？”薛小莞被他揽着往里走，心中疑惑却半分未减，“这般郑重，还要集合兵士？”

“那是自然。”唐清哲笑着点了点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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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唐清哲所言，如今所有的兵将都被集中到了练兵台前，乌泱泱站了一大片，一直延伸到了军营之外去。

而唐清哲就站在练兵台正中，同他一起的，还有薛小莞——

虽然薛小莞至今仍不明白，他讲话，她站到旁边算是怎么回事？

然而唐清哲这般要求了，薛小莞也只好在他边上杵着，看着他想做什么。

“今日唤大家来此，是因在下有些话，想同大家言说。”唐清哲冲着下方拱了拱手，开口道，“在这里的诸位，都来自不同的军队，不同的地方或部落，甚至是不同的国家。

“有的是近三个月前随在下一起，自大祈远京而来；有的是来自大祈庭越州，本听命于信王殿下，后又随在下夫人蓊茹到此；有的是四个月前随葛卓力将军前往鸷白关以西驻扎，后因葛将军之令听命于在下；还有的本在哥舒小叶护或哥舒五公子帐下，如今愿为清哲效力。

“清哲如今年仅二十有一，领兵行军打仗，此生都是头一次，更莫谈领的还是这番复杂的军队。但如大家所见，偏生就是这样一支军队，昨日大破哥舒小叶护所率一万五千狼卫，此番战绩，无论是在大祈还是在丹柯，恐都是震天动地、令人惊叹。

“而诸位应当都知晓，清哲之妻蓊茹先是以千人夜袭哥舒翎军帐击破敌军五千，后又依靠地形地势及各军所长安排兵马迎击哥舒羿，最后单骑引哥舒羿大军、又只身杀敌数百，单凭这三点，便足以断言，蓊茹有为将之大才，能有如今战果，皆是得益于她。

“然而所有兵将在禀报军情等待决策之时，却皆要先问世子，再问世子妃，而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在下乃蓊茹之夫，又在大祈朝中为官，身有爵位，且最先同五十远京禁卫到此，还与葛卓力将军有些许交情，最后阴差阳错倒是成了这军中名义上的领袖。

“可如今在下目盲，能做之事并不多，无需受诸位特意照拂已是庆幸，又怎敢自认担得起‘领袖’二字？清哲并非君王，也未曾斋戒，更未备牛羊祭坛，但既然算是名义上的统领，如今时局紧迫，情况特殊，清哲便想在此，施以拜礼，将领袖之位交予夫人蓊茹，奉其为将。”

唐清哲一字一句说完时，慢慢转身，面向了薛小莞。

薛小莞听到此时，已是瞪大了眼睛，而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唐清哲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去，双手高举着，低头大声道：

“大祈安王世子唐清哲，愿拜薛氏蓊茹为将，从今往后，任凭薛将军差遣。”

薛小莞两辈子以来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唐清哲竟会拜她，还是当着近万人的面拜她。

她张了张口，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挪着步子后退了两步，有些无措地看向了练兵台下方。

而刚转过头去，她便看到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左韦德，也双手抬起单膝向着她跪下，行了拜礼，大声道：

“大祈远京禁卫都护左韦德，愿拜安王世子妃为将，凭薛将军差遣！”

此话一出，又有人跟着他跪了下去。

“大祈庭越定南卫都尉费岳弘，愿拜安王世子妃为将，凭薛将军差遣！”

“大祈远京禁卫校尉仲涛，愿拜安王世子妃为将，凭薛将军差遣！”

“大祈庭越定南卫副尉崔酉，愿拜安王世子妃为将，凭薛将军差遣！”

“丹柯钨月虎卫千长巫马拓，愿拜大祈安王世子妃为将，凭薛将军差遣！”

“丹柯钨月虎卫千长黑业厌，愿拜大祈安王世子妃为将，凭薛将军差遣！”

……

到最后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齐声喊道：

“愿拜大祈安王世子妃为将，凭薛将军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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