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答应三嫂，还有另一个原因。”于玉兰看向素巧，缓缓地道：“我那时候就在想，凭什么呢？我的才情远远胜过他，不过是出身不如他罢了，他就能把我当做垫脚石，就能决定我的生死。”

所以，凭什么呢？素巧也笑了：“今儿邝太太来的时候，我听到她说，她的诰封要被追回，当时我就在想，凭什么呢？错的最多的，并不是她。”

但承担最大后果的，却是她。李氏的婚事，是舅舅亲自操办的，舅舅的得意门生，这门在众人看来，挑不出任何一点错误的婚事，谁知道背后却隐藏了那么大的秘密，而当邝大人说出实情的时候，李氏已经怀孕，她没有勇气离开邝大人，只能和他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也许等到有一天，女子就不用受这样的，这样的束缚。”于玉兰话中带着憧憬，那时候，自己就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去做生意，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让于大虎顶在前面，于大虎不是不好，但要说起做生意来，于玉兰觉得，于大虎和十一老爷两个加起来都不如她。

“会有那么一天的。”周乐笑着说，一直没说话的柳兰花笑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的那些绣活，就不用再，”再什么呢？柳兰花想象不出来，但柳兰花觉得，那样的日子必定是很好很好的，比现在要好上很多。

“为了以后，喝一杯吧。”素巧把杯中酒喝干，众人也把杯中酒喝干。

“我真舍不得离开。”于玉兰靠上了素巧的肩，素巧轻轻地拍着她的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那时候，日子会不一样的。”周乐笑着说了一句，吴嬷嬷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响起：“娘子，苏通判他们要告辞了。”

苏度和张青还要回城，回城就要早早离开，素巧嗯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总要送一送他们。

万德全陪着二人站在外面，苏度抬头看着往这边走来的素巧，她的步履有些不稳，面上有微微的红色，想是喝多了酒。

“苏通判，张四府。”素巧站在他们三步之外，笑着说话。

“多谢款待，我们二人也该告辞了。”苏度拱手行礼。

“还请舅舅送他们一送。”素巧对万德全笑着说，万德全点了点头，对苏度张青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度转身离开时候，不由回头看了眼，素巧还站在那里，微醺的她有一种苏度无法说出的美，这样的美，多看一眼苏度都觉得是对素巧的亵渎。

“苏通判！”万德全对苏度招呼了一声，苏度这才收回眼，往外走去，马已经被牵在门前了，苏度对万德全拱手一礼，也就往城内行去。

“你的心事，真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当二人走进城内的时候，张青才叹了口气，苏度没有说话，手中的缰绳不自觉地握紧了：“我并没有……”

“你不要否认。”张青对苏度轻声说着，苏度看向张青：“可是我，我已经发乎情止乎礼了。”

“你还是快些再娶一房吧。”张青丢下这么一句，就纵马往城内行去，苏度的心似乎紧了一下，接着苏度就拍着马让它追上张青的马：“你这会儿说这话，又有什么意思，我再娶一房，也不过是对不起那个人。”

张青看向苏度，苏度被张青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紧，接着张青就笑了：“你既然什么都晓得，那又何必，何必做出那么多，会让人看出来的事儿。”

苏度伸手抚摸马儿的鬃毛，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却没有说出口，张青让马儿在那缓缓地走着：“我晓得，你生在世家，束缚比我多很多，但你可知道，如果你露出那么一丝丝，最先……”

“你别说了。”苏度打断张青的话：“我生在世家，是我的荣耀，却也是我的束缚。”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挣脱这些束缚，苏度不晓得，甚至不愿意去猜，此时，苏度明白了周乐那句话的意思，这个世上，确实没有人能配得上周乐，同样，也没有人能配得上素巧，她们是那样地，坚韧不拔，那样地，不在乎名声地位。

“比起来，我不过是……”不过是什么呢，苏度没有说下去，一个被包装出来的，看起来很漂亮的，实则，内里泥塑木胎一样。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街道上没有多少人了，苏度和张青骑马走在街上，前面来了一乘轿子，那轿帘围得紧紧的，看来是个女轿，二人把马勒住，让到一边。

那乘轿子走过二人身边，接着轿内才传来一个声音：“方才似乎是苏通判。”

“还有张四府呢。”轿边跟着的婆子加了一句，轿内的人沉默了下，接着就笑了：“你说，我们去见邝太太，邝太太会不会……”

“这会儿您去见她，她求之不得呢。”婆子话中还带着一丝不屑，一个被骗婚的人，这会儿，真要论起来，不过是个妾罢了，自己家太太愿意去见她，她就该倒履相迎才是。

轿子到了驿馆，李氏带来的婆子已经在那等着了，看见轿子停下，这婆子就急忙上前：“给太太请安。”

轿帘掀起，露出来的是知府太太的脸，知府太太笑着把婆子叫起：“今儿贸然来访，还望你家主母不要嫌弃我来得匆忙。”

“太太您说什么笑话呢。”婆子恭敬地说着，伸手扶知府太太下轿，知府太太被簇拥着进了驿馆，李氏已经站在院子门口迎接了：“贵客来访，有失远迎。”

“您这话说的，我就不敢接了。”知府太太笑着上前握住了李氏的手：“尊夫和拙夫二人这样好的关系，你既来了，我若不来拜访，那成什么人了。”

“请！”李氏这些日子见过的白眼太多了，这会儿看到知府太太对自己这样，不由笑着请她往里面去。

等到丫鬟端上茶水点心，知府太太才对李氏道：“我晓得你的心事，但真要说起来，我们的仇人，其实也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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