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这位邝太太，已经来过了。”吴管事对苏度说着，就打开了门，门刚打开，门内就传来吴嬷嬷的笑骂声：“让你去打个酒，你还在这叽叽咕咕不愿意去，这会儿就又回来了，你哄谁呢。”

“你在胡说什么，有客人来了。”吴管事打断吴嬷嬷的话，吴嬷嬷一抬头看到张青苏度，吴嬷嬷的手都一拍：“果真有客人。”

说完吴嬷嬷又觉得不对，急忙对二人道：“还请先坐下，我去和我们娘子说。”张青已经忍不住笑出声，苏度坐在院子里面，只觉得一走了进来，这心都安宁了，所求的不就是心的安宁吗？至于别的，苏度还在感慨，就听到了脚步声，苏度抬头，和素巧四目相视。

“苏通判！”素巧浅浅一笑，走到苏度身边，苏度也对素巧笑了：“邝娘子，方才我在街上，看到邝太太来了，想着您只怕还不晓得，特地来和您说一声，谁晓得您家里的管家说，她已经来过了。”

“是，她已经来过了。”素巧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就对苏度道：“不过您来得正好，周姑娘明日要走了，您正好来送她一程。”

“走？”这是苏度没有想过的，他看向堂屋，周乐已经走了出来：“是啊，我要离开这里了。”

“可你一个弱女子……”苏度冲口而出，周乐笑得十分动人：“我一个弱女子，还不是给自己寻了一条合适的路，苏三爷，可千万不要看不起人。”

“我没有看不起你。”苏度只觉得，自己认识的这些女子，初看和这世间每一个女子都是一样的，但相处久了，才晓得，她们有各自的主意，也有各自的想法，不再是后宅那些面目模糊的人。

“不管怎么说，多谢苏通判了。”周乐对苏度行礼下去，苏度还礼，还完了礼苏度才长叹一声：“初见时候，我对姑娘，还请姑娘休要记得那时候的孟浪。”

“我当时确实也是那样一个懵懂的人。”周乐坦白地说着，她的眼中有星星在闪动，苏度看着她眼中的星星，晓得从这里离开的周乐，不再是那个深宅大院中的娇娇女，而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恭喜姑娘！”苏度再次行礼下去，这次的恭喜，周乐听懂了，于是周乐也笑了：“多谢苏三爷。”

因何多谢？周乐没有说，苏度也没有问，毕竟许多事情，说破了就没意思了，素巧站在他们身边，看着二人，不由轻叹一声：“可惜了。”

这声可惜，因何而来，周乐是清楚的，于是周乐对素巧笑着道：“不可惜，姐姐，一点也不可惜，我以后，要见的世面多了，而这世面，不会再拘束于四面墙之间。”

女子的天地，只有四面墙那么宽，但周乐以后，就不再被拘于四面墙之间。素巧也笑了：“那我等你。”

“多谢姐姐。”周乐说着眼角有些湿润，多谢他们，能容得下自己的这些想法，甚至帮助自己去完成这些念头，这些惊世骇俗的，不允许女子去做的事。

“我觉得，我确实低估了世间女子。”苏度直到这时，才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周乐已经笑着看他：“既然觉得低估了世间女子，那么就罚你今日，把我们的酒菜钱给付了。”

“这是自然！”苏度话中已经是全然的钦佩，而周乐已经高声叫道：“小吴嫂子，再添些好菜来。”

小吴嫂子高声答应着，苏度也不由露出笑，这样的生活，和京城的生活，真是大不一样，也鲜活许多。

而素巧，这个让生活变得如此鲜活的人，依旧站在那里，唇边是淡淡的笑容。

苏度看着素巧的笑，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对素巧说，却说不出口，终究，苏度只轻声道：“真好，真得很好！”

素巧看着苏度，又看了眼周乐，苏度已经道：“邝娘子，我晓得你在想什么，但是……”但是什么呢？自己心中有的人不是周乐，而是素巧，而这样的话，苏度不能说出口。

“哎呦，姐姐，你就不要为***心了。”周乐已经搂住素巧的肩膀，笑容明媚恣意：“这个世上，没有男子能配得上我。”

周乐有这样的自信骄傲，素巧也对她笑了：“我相信你，你以后，定会名扬天下，以周乐的名字，而不是某某夫人的名字。”

苏度听着这样的话，心中起伏不定，而张青已经看呆了，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女子，足以让天下男子自惭形秽。

“酒菜都准备好了。”小吴嫂子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来，张青这才拉了下苏度的袖子：“我从没想过，这个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我也没有想过。”苏度轻声说着，从初见素巧，再到现在，算来不过短短的一年半，但苏度觉得，自己所见识的，超过了过去的二十几年。

“苏通判，张四府，还请喝杯薄酒。”万德全已经上前招呼二人，苏度对万德全点了点头，和万德全往万家的那个院子走去，此时，堂屋内已经传来笑语欢声，这样无拘无束的笑声，似乎能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来，我敬你一杯。”于玉兰把大酒杯放到周乐跟前，周乐已经笑了：“以后，还要你多多地……”

“呸，这会儿在我跟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讨打？”于玉兰含笑说着，周乐已经看着她：“我觉得，我太幸运了。”

能拥有这样的好朋友，她们能包容自己的这些想法，不会在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呵斥自己，说这些话不该是女子所想，世间女子，只该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所有的荣耀都从父亲、丈夫、儿子身上得来，她们的光芒，永远都比不过男子。

“可是，凭什么呢？”周乐缓缓地说着，于玉兰也点头：“是啊，凭什么呢？”

世间男子，不过是因为他们身为男子罢了，但他们中许多人的才情，都远不如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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