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哪里熬得过刑，等再次被水泼醒，明白王尚书不会来救他的时候，王管事高声道：“我说我说。”

众人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把纸笔放在他面前，王管事苦笑一声：“我这会儿，也写不了字。”

衙役这才把纸笔拿开：“你说一句，我们寻文书来写就是。”

王管事叹气：“这事儿，和我们太太有关。”

这泥水匠人，手艺还是不错的，但只有一点，爱喝酒，酒后难免说些胡话，因着杜氏的关系，尚书府里要修整些院墙，还是会寻这泥水匠人。

上回泥水匠人修整好了院墙，得了杜太太赏的酒，喝了几口就在那胡言乱语，说杜氏和杜太太原本就是堂姐妹，自己和王尚书就是连襟。这样的话，自然不该说出口，王管事就命小厮堵住他的嘴，痛打了一顿。

泥水匠人心中也就恨上王管事了，偶尔遇到，对王管事也没有一句好话。王管事早就想教训他了。可巧这天王管事想要抄近路，经过河边就看到泥水匠人受伤，正在那自己给自己包扎着，王管事上前嘲讽，泥水匠人受了伤还是忍不住要和王管事吵架，王管事也喝了点酒，况且尚书府的管事，在这地面上横行无忌惯了，手里正好有把解手小刀，拿起刀就刺中泥水匠人，正好刺中他原先的伤口，泥水匠人啊了一声就跑开。

王管事还没回神过来，就见杜婆子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些

药草，王管事索性就扯上杜婆子去寻那泥水匠人，顺着血迹来到破庙，见泥水匠人倒在破庙里，出气多进气少。

王管事见状就索性不管，只拉着杜婆子就往尚书府去，杜婆子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能战战兢兢跟着王管事去尚书府。

到了尚书府，王管事让王嬷嬷去寻了杜太太，杜太太听说了这来龙去脉，就想着把这黑锅扣在素巧那边，好让素巧晓得，得罪了杜太太，在这地面上，那可是没好果子吃的。

杜太太对杜婆子一半威胁一半利诱，杜婆子也只能连连答应，到了次日才有了这些。

文书把口供写完，就对王管事念了一遍，衙役已经对王管事道：“只有这些，可还有别事？”

“若还有别事，也不是我们能问的。”文书急忙提醒衙役，衙役回神过来，连连应是。

“我对太太做了这许多的事儿，为何这会儿，太太不来救我？”王管事高声喊着，衙役上前就把王管事的嘴巴堵住。

王管事也就被丢进牢里，文书把供词送到知府那边，知府看着这供词，想了想就吩咐人备轿，去拜访王尚书。

王尚书这回是在外面大厅见的知府，知府把袖中笼着的供词送到王尚书面前：“这些，句句是实。”

王尚书并没有往那供词上望了一眼，只对知府道：“听说，牢里有牢瘟。”

“是，这些日子，下官正在让医官们小心诊治。”知府心领神会，王尚

书端着茶碗，用茶盖刮着那些茶叶：“我在乡里休养，这事儿也不能缺了我的，这里有些药材，你拿去吧。”

“老大人造福乡里，实在是下官们的荣幸。”知府对王尚书恭敬行礼下去，王尚书这才放下茶碗，对知府笑着道：“你是我的父母官，我哪能不记得呢。”

知府连连应是，也就命人接了那些药材回到衙门。苏度原本以为知府会继续把这个案子交给自己审理，谁晓得知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个案子会由知府亲自审理，这也是常见的事儿，苏度也只能按下自己的想法。

倒是张青在那叹气，苏度看他叹气不由笑着道：“怎么，没有案子，你还不高兴了？”

“谁说没有案子，你瞧，这家的鸡丢了，那家又丢了二两银子，都闹上来，赌咒发誓，吵的一个衙门都没有安宁。”张青说完就道：“只怕，再过几天，那位王管事就该染上牢瘟了。”

王管事是尚书府的下人，真要上堂，提审几次，再押到臬台衙门复审，最后还要刑部核准，这丢的是尚书府的脸。

对王尚书来说，自然是王管事染了牢瘟，死在牢里最好。

“这牢瘟……”苏度只说了这三个字，就停下不语，张青又叹口气，苏度看着他：“你叹什么气？”

“我是在想，当初我还没做官，我爹爹还是刑部守门的人，那时候我天天在刑部玩耍，倒不觉得有什么难事。后来在刑

部做个堪磨，虽是芝麻绿豆官，拿了俸禄爹娘也很欢喜，而现在外放了，才晓得这做官，经历的更多。”

做衙役，自然能看到不少龌龊，但做衙役看到的龌龊，和做官看到的龌龊，是不一样的。苏度笑了笑：“是啊，我有个庶出的弟弟，今年才十一，父亲让他好好读书，他却不肯读书，说，能做一辈子富贵闲人，就算不能娶妻，依靠着兄长们也饿不死。”

富贵闲人，想做富贵闲人的多了去了，但这世上，富贵闲人可是真不好做。

“我现在晓得，邝娘子为何要离开京城了。”张青不由感慨地说，苏度垂下眼帘，是啊，离开京城，尽管也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但这些麻烦在素巧看来，是很简单，足以解决的。而在京城？

光英国公府的那些事情，就让人头疼。

“罢了，罢了，我们想这些做什么，还是喝酒喝酒。”张青嚷着要让管家去买酒，苏度摇头，却只让管家只打半斤酒来。

“半斤酒怎么够？”张青反问，苏度看着他：“你可别把你娶媳妇的钱都喝光了。”

“那又如何，我想娶的人，这辈子只怕都娶不到了。”张青喃喃地说，苏度不由挑眉：“你什么时候有想娶的人了？”

张青摇头：“不告诉你。”苏度也笑了，自己和张青其实是一样的，想娶的人，其实是娶不到的。即便是在这外面，即便二人之间似乎没有那么多隔阂，但

那些隔阂，只要提到京城，就会出现，而且会很厚重，非常非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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