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珍点头，朱婆子看着宋珍面上的泪，伸手替她擦了一下：“你过得好好的，以后啊，嫁个名门子弟，生几个儿女，你娘在地下晓得了，也会为你欢喜。”

每一句都是平常的叮嘱，每一句却都含着不能说出口的疼爱。宋珍笑了：“我会过得好好的，姐姐也会过得好好的。”

“你要护着你妹妹，晓得吗？”朱婆子拉过夏云轻声叮嘱。夏云点头：“祖母，我不会忘记的。”

“我就晓得你是最乖的孩子。”朱婆子笑得十分欣慰，小朱管事看着她们祖孙三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道：“娘，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等走出这间屋子，就又是主仆了，再不能把外孙女抱在怀中，听她叫自己一声外祖母了。朱婆子眷恋地看着宋珍，宋珍也晓得，若回去迟了，他们的主人会责罚他们的。于是宋珍站起身：“我送你们出去。”

这一回小朱管事没有推辞，而是看着宋珍扶住了朱婆子，朱婆子拍拍宋珍的手：“等出了这道门，就忘了吧。”

忘了吧。这句话，自己的娘也曾经说过，宋珍的泪又要落下，强行忍住了，只笑了笑：“好。”

这声好让朱婆子笑了，接着朱婆子就缓步走向屋门，快要跨出那道屋门的时候，朱婆子松开了握住宋珍的手，轻声道：“姑娘先请。”

宋珍眷恋地看着朱婆子，夏云扯了她一下，宋珍这才踏出屋门，屋外，

国公府一切如旧，宋珍却觉得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像是自己和外祖母之间，或者，自己和夏云之间。

“我们就和姑娘告辞了，夏云，你好好地待在这里。”小朱嫂子对宋珍行礼，也不忘记叮嘱夏云。

宋珍举起手，示意她们离去，却在看不到她们的时候，泪缓缓落下。

“回去吧。”夏云晓得这会儿怎么劝宋珍都无济于事，只能让她回去。宋珍擦掉眼泪，对夏云道：“是啊，我们回去，明儿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呢。”

明儿要做的事儿，会让整个京城震惊，也会让人嘲笑，可是人活在这世上，不过短短数十年，为什么不能做点，自己想要做的事儿，而是循规蹈矩，不行差踏错，临终前被人称赞，心中却有许多遗憾？

夏云看着宋珍的神色，想要说什么没有说出口，毕竟二人不一样，身份地位不同，从小经历的也不一样。夏云的谨慎小心，是因为看到了太多，今儿还得宠，明儿就被赶出府的人。

平常嫌新茶不好入口，等到了落难时候，连口井水都喝得甘甜。夏云不愿意这样落魄，只能自己小心了再小心，可纵然再小心，也还是拗不过主人的意愿。主人要做什么，夏云只能听从。

这会儿，夏云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但这样的事儿，夏云无法告诉宋珍。

这一夜，素巧睡得很踏实，而这一夜，宋五太

太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巴到天亮，就急匆匆地来寻素巧，素巧已经梳洗好了，正在那里和黄娘子说着什么，瞧见宋五太太一脸的憔悴，素巧不由笑着道：“怎么，昨夜没有睡好？”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儿，这事儿……”宋五太太话没说完，就见素巧递给黄娘子一张纸，而黄娘子把那张纸收下，看着黄娘子面上的喜色，宋五太太顿时晓得那张纸是什么，于是宋五太太叹气：“你是真得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你说什么呢。”素巧淡淡地笑了笑：“我的后路不就是你吗？”

“但你这样大胆的想法，若是他们恼了，把你关起来怎么办？”宋五太太抓住素巧的手，焦急地问。

“我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办这事儿？”素巧反问，宋五太太松开手，不就是因为素巧想要在众人面前，逼得宋大老爷答应吗？但这个世上，男人总是，总是要比女人多些出路。

“母亲。”宋珍的声音响起，宋五太太看着宋珍的神色，只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你们啊，你们啊，真是胆大包天。”

“五婶婶，您这头啊，这会儿还是不要疼了，以后，多的是让你头疼的事儿呢。”宋珍笑吟吟地说着。素巧伸手拍宋珍一下：“这会儿说什么呢，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去。”

“姨奶奶和哥儿来了。”喜儿的声音传来，接着苏姨娘就抱

着孩子走了进来，虽说还是宋安的孝期，不能穿红着绿，更别说涂脂抹粉，苏姨娘却还是在孝服里面，穿了件紫色的衣衫，有一点点边缘露出来。

苏姨娘见众人都望着自己那点边缘，急忙把袍子扯了扯，对素巧道：“我这不是，总觉得带孩子也不能太素净了。”

“无妨。”素巧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站起身：“我们走吧，只怕外面，他们都等不及了。”

宋大老爷他们自然是比素巧这些人更急的，果真素巧带着人刚走出屋子，就又婆子来报，宋大老爷他们已经在祠堂等着了。

素巧带着众人往祠堂走去，说来，这还是素巧和宋珍第一次进祠堂呢，宋珍看着祠堂上挂着的，宋氏宗祠的匾额，不由仔细看了看。

“按说，你们都早该来拜祠堂了。”宋五太太轻声说着，素巧笑了：“无妨，我以后，不会再进这个祠堂。”

众人说着话，已经走进了祠堂，祠堂是三进的，最里面那进，摆放着祖宗牌位，女子和外人不能进到最里面摆放祖宗牌位的地方。新婚夫妻和过年时候来拜祠堂，都是男子进去里面拜，女子在外面门槛处拜。

见众人来了，宋大老爷从屋里走出来，笑着伸手去接苏姨娘怀中的孩子：“这孩子我抱着进去，让祖宗们见见。”

“还有人没来呢，急什么？”素巧淡淡地说，宋大老爷的手顿在那里：“家里人都在这里，谁没有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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