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室二楼层高有限，为保证空间开阔，拆除了原有的吊顶和隔断。

  改变格局，按规定必须将消防喷淋由下喷改为上喷。

  物业推荐的消防公司，一个喷淋含人工成本，报价高达两百块。杜堃现在找的这家，只要八十。二层一百平米，十七个喷淋，算下来能节省两千多。

  杜堃自认这事儿办的漂亮，在孟子陶面前有些春风得意，“物业负责消防维保的刘经理和那公司肯定有猫腻，说什么我找别家可以，最后消防验收不合格还得改。故意欺负我不懂行，我早查过了，建筑面积小于三百米，根本不需要报消防部门验收。”

  他口中的刘经理，孟子陶没有正面接触，在电梯里偶遇过一次。

  四十岁上下中年男，地中海，全靠地方支援中央，每根头发都梳得溜光水滑丝丝分明。

  纹路下垂的三白眼，眼神不正，像充满叵测算计。

  知道不能简单以貌取人，孟子陶环顾一圈天花板，仔细问：“我们这算二次消防改造，装修完以后，需要向物业报备吗？”

  “有我天天盯着没问题的，孟姐。”杜堃拍着胸脯保证，“而且我提前要了点位图，到时候联动测试肯定一次过。”

  孟子陶点点头：“找物业联动前，你买两条烟送刘经理。”

  瞧向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又补充一句：“记得姿态放低点，就当是求人办事。”

  杜堃忙收敛张扬神色，一叠声：“明白，明白。”

  谈完工作，孟子陶邀他一起吃饭，闲聊着来到一楼，看见了于菲。

  大小姐正坐在几件矿泉水上玩手机，脚步声响起，条件反射先将双手背往身后。

  蹦跶下来，端正一站，脆生生喊：“老板好！”

  深怕挨孟子陶骂，紧接着又面向杜堃，一板一眼汇报：“报告杜哥，水买回来了！五件一百二十瓶，一共一百四十九块零五毛！请您验收！”

  杜堃像撞了鬼，一愣一愣的，“你吃错药了吧？”

  平时嘻嘻哈哈，从来直呼全名的于菲居然会喊他哥，还对他用敬语！

  “我很好啊。”于菲高高翘起唇角，似有若无瞟一眼孟子陶，“我现在有了爱情的滋润，每天超开心的，嘴当然也变甜啦。”

  有耳朵都能听出赤裸裸的炫耀，杜堃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一知半解会错了意，“你误会了，我一直把你当普通同事，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才误会呢！”于菲无语死，“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于菲，有空吗？一起吃饭。”孟子陶忽而插话，如常的神情和语调。

  “好啊。”于菲利索点头，扬起闪闪惹人爱的手机，“我先跟我男朋友说一声。”

  征求二人意见，孟子陶选定写字楼附近的日料店。

  榻榻米小包间，私密性良好，于菲从一落座嘴就没停过。

  一会说搬新家路不熟，上午差点坐反地铁。

  一会嫌男友家装修风格太老气，想把家具全部换新。

  一会抱怨男友醉心工作，不能接她下班。

  杜堃越听，看于菲的眼神越古怪，一屁股站起来发毒誓再次强调：“我如果暗恋你，这辈子发不了财！”

  于菲也怒气腾腾起身，竖三指在耳边，“你如果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哥明天就变穷光蛋！”

  杜堃错愕，“和你哥有毛线关系？！”

  于菲振振有词，“因为我没钱啊，我都用我哥的。”

  杜堃不忿，“啃老你还了不起啦！”

  “我是人间小仙女，我哥疼我不行吗？”于菲挺胸抬头骄傲非常，“再说了，我哥一点也不老！我哥特别帅！帅惨了！”

  说着歪过脑袋故意甜腻腻喊，“嫂子，我说的没错吧。”

  孟子陶听听笑笑，没搭茬。

  看客一样置身事外，随便她折腾。

  饭吃完了，大小姐的幺蛾子还没闹完，主动提出请孟子陶送她回家。

  坐进副驾又演起沉默是金，手机玩得起劲，不提回哪个家。

  孟子陶也没问，直接把车开至自己家小区门口。

  于菲走进去又折返，弯腰敲响驾驶位车窗玻璃。

  没了孔雀开屏似的光彩，垂头丧气问孟子陶：“我是不是太刻意了？”

  孟子陶看着她，笑而不语。

  “好吧，我承认。”于菲耸耸肩，“我现在只是借住在俞洄家，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会成功的！”

  信誓旦旦撂下话，她后退一步绽放得意笑容，眼里迸发出狡黠光芒，“我今晚要睡俞洄的床。”

  说完，兴高采烈扬长而去。

  大小姐用力过猛一整晚，只有最后一句话真正刺激到了孟子陶。

  坐车里一动不动，忍不住酸溜溜地想，和俞洄没少上床，唯独没上过他的床。

  想到失神，被突然唱响手机铃声吓一大跳。

  孟子陶调整情绪接起来，那边沈女士像一肚子的话憋了很久，语速飞快。

  “前天小洄家里突然住进了漂亮小姑娘。逢人就笑，说话也好听，蛮招人喜欢的。我偷偷问小洄，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他说就是普通朋友，他马上要去广州，家里空着暂时借给她住。”

  “刚刚我下楼倒垃圾又遇见那小姑娘，问她小洄去广州了吗，她说今儿下午的飞机。我告诉她，这可是小洄家头一次有女孩子住进去。小姑娘高兴的哟，抱着我啪啪亲了两口。”

  沈女士在那头笑得花枝乱颤，“现在的小姑娘，太热情了！太热情了！”

  孟子陶脑子有点乱，归纳不出重点。

  直截了当问：“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

  那边沈女士语气大变，苛责中带着积攒已久的郁气，“小洄二十岁都知道交女朋友，三十岁你呢？我不催你，你就真不着急了是吧，一点危机感也没有！我不给你介绍，你自己要动起来呀！周围朋友那么多，让他们帮忙——”

  “妈，妈。”孟子陶连声打断，“我有电话进来，没骗你，是我合作伙伴，我先接下。”

  前一秒挨完沈女士训，这一秒就听袁朗报平安。

  说已经接到俞洄，正带他品尝最地道的老广味。

  孟子陶纳闷：“他去广州找你？”

  那边：“对啊。”

  她越发奇怪，“为什么？”

  那边袁朗喊了声俞洄说了什么，而后对这边道：“我让他讲，他不肯。”

  孟子陶抿了一下嘴唇，“你讲也一样。”

  “我打算和他强强联手，出联名款为我的个人品牌打响头炮。邀请他来广州面谈，顺便见见我的投资人。”袁朗稍作停顿，战术性清清嗓子，郑重其事继续，“也是我的未婚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孟子陶轻轻“哦”了一声。

  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知道了”的意思。

  那边忽然压低声音，“我会好吃好喝招待他，争取早日帮他走出情伤。”

  “情伤？”孟子陶不禁拧眉，想也不想就问，“他说的？”

  “他没说，我也没问，一眼看能出来。那句什么……”话在嘴边想不起来，袁朗卡壳半晌，“就那句古诗，什么什么钟无艳，什么伊面什么的。”

  孟子陶凝神思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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