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把这块地儿找完了，也没看到一个活人。

  “我们进去看看罢，也许还有活人。”郑闺美牵着马走进谷地。

  这里还是昨日她们离开时的脏乱样子。

  有几只黑色的鸟在地上啄食，见她来了，匆匆飞走。

  她走到昨日的厨房前，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放下马，走进去一看，里面的桌子下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这个女子的衣服上脏兮兮的，气息也微弱

  “水……水……我要喝水……”女子半睁着眼睛，面容憔悴。

  柳青隐把他手里的葫芦，递给了女子，女子拿过去，“咕咕”喝了几口，就躺下了，再没说话了。

  郑闺美很紧张，“不会是死了罢？”但她把手指伸到女子鼻孔下一探，还有呼吸，也便放了心。

  “如若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羊老倌口里的十几岁的女子。”柳青隐神情严肃。

  “但愿如此，如若真是她，她应该知道那个老妇人是谁，知道老妇人在哪里。倘如是我娘，那就很好了。”郑闺美的眼里有了光。

  柳青隐从怀里拿出了那包烤卤肉，“她还没醒，等她醒了，就给她吃。也不知道她受了甚么惊吓，喝了几口水就睡着了。”

  忽然，郑闺美看到了女子腰间露出的半块玉佩，惊喜道：“这是我娘经常佩戴的玉佩，如何在她身上？”

  “难不成真是你娘亲送给她的？她们真的之前在一起？”柳青隐的嘴角上翘，一脸笑意。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等着，一直快到了晌午，女子才醒来。

  “你叫甚么名字？”郑闺美和气地问。

  “小、小春，”女子想爬起来，却无力，“我太饿了。”

  郑闺美看向柳青隐，柳青隐将手边的那包烤卤肉，递给了小春姑娘。

  小春姑娘实在饿了，拿起来就往口里丢，口里放了三块鹿肉，嚼都嚼不转。

  “慢点，别噎着了。”郑闺美善意提醒她。

  只见她的牙齿快速咀嚼着，将鹿肉咬碎，咽了下去。

  由于吃得太急，喉管又干，一块鹿肉卡在了食管。

  她很难受，用手摸着喉咙。

  她的脸涨得通红，双眼瞪得很圆。

  她急剧地喘气，双手又喉咙上胡乱地挠着，似乎想把鹿肉推下去。

  从她的喉咙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五官也扭曲在一起，使人看了都为她着急。

  此时，柳青隐赶紧把葫芦递给她，她喝了一口水，鹿肉才慢慢滑下去。

  “慢点吃。”郑闺美咬着下唇，双眼放出柔和的光。

  小春姑娘因噎食而流了泪，她急忙揩去泪水，又拿了一块烤鹿肉，慢慢啃着。

  慢慢吃，还能有甚么问题呢。

  烤鹿肉很干，她为了防止再噎住，拿起葫芦喝了点水。

  不一会儿，葫芦里的水喝光了。

  柳青隐说要去找水。

  郑闺美站起来说：“你不知道河水在哪，还是我去打水罢。”

  说完，她拿起葫芦，往谷口走去……

  几只秃鹫在啄食死人身上的肉，见她来了，扑棱棱飞远了。

  郑闺美打了满葫芦的水，走回到破厨房里。

  此时，小春姑娘已经坐在了一块木板上，表情木讷。

  郑闺美指着她腰里的佩玉说：“你怎的有这佩玉的？那是我娘佩戴的?”

  小春姑娘听闻此言，很惊异，“是你的娘的？难不成昨日和我一起，从草原逃出来的那个老妇人是你娘？”

  郑闺美点点头。

  “哦哟，我和她是被氐人从京师抓走的，路上死了很多人。我们小心服侍氐人，才没被杀。氐人在这里住了十几天，前天早上才走。我们跟着氐人去了草原，但是在夜晚碰到了野狼。野狼咬死了很多人，我们趁乱跑了。反正是夜晚，也没人会来追。跑了没多远，碰到了一个骑马的年轻人，他把我们带到了这里。我们下了马，他说给我们去找野果。很久没见他回来，我们去找，才发现他尝了有毒的果子，死了。

  “我和你娘走进迷谷地，也没找到吃的。我头很昏，就坐在这破厨房里。你娘却突然从袖子里拿出玉佩，对我说：‘如若我找野果也死了，你能活下来，就去京师找我的女儿。她叫郑闺美。’我说茫茫人海，怎么会遇到呢？还有，您不会死的。

  “你娘去找野果，很久没回来。我饿得发昏，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就看到谷口来了一队氐人兵，冲到你娘面前，把你娘抓走了。我一个弱女子哪敢冲出去救人啊？我急忙躲在这里面。

  好在那些氐人兵没过来，只是在谷口安营扎寨，过了一夜，在今日早上拔营走了。早上我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肯定是他们又杀了不少人……”

  小春姑娘说完，郑闺美已是泪流满面。

  “你听我娘提到过我的兄长没有？”郑闺美擦干了泪水。

  “听说过，你娘说你的哥哥多次想逃跑，被氐人杀了。”

  “啊？”郑闺美的泪水又涌出来了，“我的兄长！”

  “可惜我太弱了，不敢跟氐人砍砍杀杀。若我是男人，定要去草原，杀几千个氐人，为亲人报仇。”小春姑娘的眼神锐利而狠辣。

  “保不齐你的亲人也死在了氐人手里？”

  “我家里被氐人洗劫一空，亲人全被氐人杀了。呜呜……”小春姑娘提起袖子揩泪水。

  “我们都和氐人有血海深仇。”

  “唉，我想跟你们离开这里啊，可是腿软了，走不动了。”小春姑娘用右手捶打着右腿。

  “怎的了？”

  “本来这条腿就被氐人兵踹过，这几天惊吓过度，加上又趴在这里没动弹，现在就动不了了。”小春姑娘的嘴角下垂，眼神空洞而深邃。

  “我扶你起来。”郑闺美说完，架着小春姑娘的胳膊，要让她站起来。

  小春姑娘勉强可以站起来，右腿还是无力。

  柳青隐捡过一根长木棍，递给小春姑娘。

  小春姑娘扶着木棍，走了几步路，感觉甚好。

  “来回走走，多走几次，腿也就好了。”郑闺美微微低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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